李本兰
下班路上,一摆摊老人脚下摆放着竹制的筐篮,腿上堆满了竹条,一双老茧丛生的手正灵活地摆弄着竹条。春日的阳光照在他手中翻飞的竹条上,忽明忽暗,恍惚间竟与二十多年前的光影重叠。
多年过去了,我仍清晰记得那时家家土炕上或窗台上总摆着小笸箩,用来装针线。这似乎是那时老家每一户人家的标配。它们材质各异,有柳条编的,有竹子制的,还有纸质的;形状也不尽相同,圆的、方的,各具特色。
母亲的针线笸箩是竹制的,圆圆的,轻巧精致。岁月悠悠,笸箩原本的色泽渐渐褪去,变成了暗褐色。母亲会用旧报纸糊上一层又一层,如此一来,笸箩虽透着年代的痕迹,却依旧干净、体面。
母亲的针线笸箩像个百宝箱。打我记事起,百宝箱里面总是满满当当、林林总总。剪刀、尺子、顶针整齐摆放;大大小小的纽扣、粗细不同的针、五颜六色的线有序排列;纳鞋底用的锥子、碎布,以及颜色各异的线球等一应俱全。别看这笸箩不大,却装下了母亲的 “十八般武艺”,做针线活时,所需之物随手可及。
旧时,我们一家四口的衣服和鞋子,都靠母亲一针一线缝制而成。印象中,一年四季,哪怕是空闲时,母亲的手却从未停歇,针线笸箩总伴随她身边。昏黄朦胧的灯光下,母亲不是缝补衣物、纳鞋底,就是絮棉絮片。我和妹妹小时候淘气,衣、袜时常破洞,母亲从不打骂。每当晚上睡觉前,母亲总会把针线笸箩放在炕边的窗台上,伴着昏暗的灯光,开始穿针引线,为我们及时缝补衣物。缝补好后,衣物上的补丁,它明白无误地宣布:这衣服是旧的,这衣服是破的。即便穿着带有补丁的衣服,我和妹妹也从不觉得低人一等,反而姐妹间彼此谦让有爱,从没有争衣抢食之事。那是因为母亲那密匝匝的针脚早已教会了我们勤俭和自信,使得衣物上的窟窿也好,补丁也罢,从未咬痛过我和妹妹的青春。针线笸箩里还有我和妹妹的两个布毽子,是母亲用碎布缝的。初学踢布毽子时,我和妹妹总是接不住,母亲就特意搓捻根粗线绳,缝了上去,这样,我和妹妹就可以手提线绳随意走动了。就这样,我们的童年,在母亲针线笸箩的呵护下,幸福而安宁。
母亲的“百宝箱”,功能远不止缝补。儿时的裙角,书包或衣服的破洞上,偶尔绣有一个简单的图形或一朵漂亮的小花。这些精致的绣品,让我的裙角飞扬得更加欢快,也让我的书包和衣服别具一格。此外,母亲还能用笸箩里不同颜色的线,在每年端午节为我们编成五彩绳手链。据说,五彩绳有驱邪避瘟的作用,就这样,母亲用她的巧思和双手,借助针线笸箩,编织出了我和妹妹五彩斑斓的童年。
如今,随着时代的发展,我们的生活条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,衣物也不再需要像从前那般缝缝补补。生活中少了针线活儿,自然也就少了针线笸箩的身影。但母亲多年来艰苦朴素的品质始终影响着我们。
母亲的针线笸箩,承载着我们童年的美好回忆,母亲在昏黄灯光下辛勤劳作的身影,更是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中,成为我一生都无法忘却的珍贵记忆。